歌词
马瘦毛长蹄子肥,
儿子偷爹不算贼,
瞎大爷娶个瞎大奶奶,
老两口过了多半辈儿,
谁也没看见谁!
给大伙儿说一段儿单口相声,叫范家店。
说相声说评书都是一个意思,不敢说高台教化,但最起码说教人学好。
而且我们很多节目都是来源于民间,从民间而来。
有的呢,还是真事儿。啊……
你像今天这事儿,离着这个门口就不远。
发生在北京天桥儿,拐过弯儿去,
现如今有的地儿已经拆了,啊,过去有一大片居民区。
都是大杂院儿,世世代代居住着北京城这些个普通的百姓。
有这么一个大杂院儿啊,院子里边住着一家姓李的人家。
就两口人,两口子,啊,男的姓李叫李鸣斋。
什么工作呢,勤行。啊 就是饭店里跑堂的。
过去来说,饭馆儿里跑堂的不简单。
不像现在似的,啊,有的时候这个服务员,
工作上也好方方面面也好没有规矩或者不到位。
过去不行,一进饭馆儿学徒,从剥葱剥蒜开始,
学到独挡一面的跑堂的得二十年。
啊,这里面学文深了。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看眼色。
呵!得有眼力见儿,脑子反映得快,嘴得跟得上!啊,
这儿客人吃饭,吃出一苍蝇来。
“伙计,过来!这是什么?”
“啊,这…苍蝇。哈,这…绿豆蝇。
这…看着我就恶心。呕……(呕吐声音)”
马上,走,这就不能用了。
有这聪明的,
“嗨,过来!这什么?”
不等你说,拿筷子一夹(网嘴里扔状)“花椒炸糊了…”
就这个玩意儿啊。
能说掌柜的不喜欢么?就喜欢这样的伙计。
而且过去来说,这跑堂的好坏,关系到你的生意如何。
过去北京有的大饭店,对这伙计就跟演戏似的。
怎么呢,这儿吃着饭呢,客人不满意,嗯,
“呵这个跑堂的啊,这不是东西。”
这儿一闹,紧跟着一会儿功夫儿掌柜的来了,
“对不起,我们这伙计惹您生气了,哈,我们这就赶他走。”
一撩帘儿你瞧吧,这伙计扛着铺盖卷儿打你门口过去了。
你心里痛快啊,
“呵!我这儿刚说一句这开除了!”痛快吧,一会儿上汤还是他。
你也知道是假的你痛快呀,他让你过得去呀。
要不怎么说熬一大跑堂的不容易。
咱们说这李鸣斋就是一大跑堂的。啊,掌柜的拿他当成左右手。
平时也忙,也回不去家。
顶个六七天,回趟家,啊住一两天。
哎,这些日子,赶上六月份。
饭馆儿里边儿呢,修理炉灶。
哈到日子了,这灶啊头天凉之前全归置一次。
大伙儿有功夫儿了,啊全回趟家。
过去做生意讲究这个,
尤其是把这灶修理的这之前,给顾客们,给东西量也大,都给好的。
为了是什么呢,我们修完了,您还回来吃。
过去东来顺就这样儿。
东来顺儿每年到天儿热也是修理炉灶。
修炉灶之前你上那吃吧,你要要要羊肉,多给一倍。啊,
楼底下散座儿,馅儿饼,包子,个儿都大,给的肉也多,吃完你总惦着。
过两天去人家关门儿了,修理炉灶。
你上别处儿吃去吧,哪儿肉片儿也给不了这么些个, 哪儿的包子也没这个儿大。啊,
别处包子一两仨,人家这个半斤一个,
他收一两的钱。你总得念他好。
他那一开门儿,大伙儿呼啦全来了。
为什么人家生意干得好,这是买卖道儿,生意经。
这两天,李鸣斋所在的同福楼修灶。
“啊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啊,回家住些日子。”
哎李鸣斋就回来了。
一进门儿呢,媳妇儿挺高兴。
啊这大奶奶乐了
“呵!可回来了。哈!这些日子那个挺忙的你们那儿?”
“啊可不么,这些日子,哎呀累坏了我了, 掌柜的也不让去,知道么,好些个活儿都指着我了!”
“那行了,你赶紧歇着吧。 我去打点儿酒,啊买点儿肉,晚上咱两口子喝会儿子。”
大奶奶站起身来往外走,他这儿喊
“哎!那什么给我拿两身儿替换衣裳,我擦巴擦巴洗巴洗巴,换换衣服。”
“你这个三十来岁奔四十的人了,啊,都跟那个柜子那儿呢,你自个儿拿呀,啊自个儿自个儿找。”
大奶奶出去了,他自己也乐,
“你瞧这事儿闹的…”找吧,一翻柜子,啊找衣服。
拿手往下一摸,箱子底儿有东西。
摸着挺长,圆的,挺硬棒。
“什么呀?”拿出来了,那么两个长纸卷儿。
打开一瞧,现大洋。
大约一看呐,有二百块钱。
这是多少钱呐,啊,普通的人一辈子都挣不出来啊。
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
“我常年累月的不在家,莫非说我媳妇儿找了野汉子了?”
自己照着镜子,这色儿没变呐……
心里不痛快啊,啊,心里不痛快啊。
“我跟外边儿苦熬苦掖,你跟家里你这个让我参了军了…这不行啊这个!”心里就别扭。
一会儿的功夫儿,大奶奶回来了,
打的酒,买的肉,买的菜弄一大堆搁这儿了。
“来吧,一会儿咱们喝会儿子吧。”
“唉~喝不喝的到不着急,我问你点儿事儿吧。”
“哎?你怎么了?这刚回来跟我掉脸子?你因为什么呀?”
“这是什么呀?”把钱摔这儿了。
大奶奶一瞧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哦~你因为这个生气?…”
“啊!怎么回事儿啊?”
“你不是总不回来么…”
“啊!那你就那样啦?”
“别喊让街坊听见…”
“啊你也知道丢人呐?!”
“我挣的…”
“给这么些个啊?!”
大奶奶挺生气。
“你怎么这样儿啊你啊?讨厌!是我挣的!怎么着吧!”
“呵!好!好!你要这样儿的话这家没法儿呆了!我走!”
一摔门出去了。大奶奶也没拦着。
两口子呀,有的时候就是这个。
好多事儿啊,容不得说清楚。
其实这钱怎么回事儿呢,还真是大奶奶挣的。
怎么挣的呀?
大奶奶他父亲是个老中医,啊,
教过姑娘,教过什么,教过针灸。
拿银针呐扎穴位治病。
街坊邻居谁家有什么事儿找来呢,还是准管。
嗯,而且来说不敢说治一个好一个吧,
最起码儿来说,哎,也是十个里边儿有七八个见轻的,
都传开了。
就是前两天的事儿。
大奶奶跟屋里边儿啊这儿正做活呢哈,
针大点儿啊……正做活儿呢,
啪啪啪,有人一打门。
赶紧开开门“您谁啊?”
一瞧站着俩人儿,穿着打扮儿挺整齐,
还都穿的一样,像是大户人家的手下人。
“啊问一下儿,您是李太太么?”
“啊是,我们当家的姓李。
您什么事儿啊?”
“嗯…听说您医术高明,我们小姐病了,
好些个大夫治不好,说您这针灸能治,
您能给帮个忙么?”
“啊这没事儿不要紧的,医术高明谈不到,能凑活看,哈,
要是好了呢更好,不好您别怪我。”
“呦,那这么着,我们给搭进来吧…”
“等会儿,别搭进来。”
心说,自个儿家,啊房子也窄,屋里也不干净,
人家这一听说,大宅门儿小姐,人闲脏。
我出来吧,
把做活儿这针在火上烤了一烤烧了一烧,
把它擦干净了,这算消毒。
跟着俩人出来一瞧外边儿一汽车。
家里有钱,打开车门儿,小姐跟后座儿上呢
一瞧就知道没事儿,怎么呢,中暑。
两针下去,小姐坐起来了,啊,
这是药到病除啊,好了。
呵!高兴啊。 “谢谢您谢谢您…”千恩万谢。
大奶奶没往心里去,因为什么,这事儿很多。
跟人客气客气走了,自己回家了。
赶等到头天黑,这俩人又回来了。
提了一盒儿点心。
“哈我们老太爷说了,谢谢您哈。”
“哎呀这个买东西,花钱…”
“不不您,您留着吧。”
搁的屋里边儿了。
临走说“您,您可自己吃啊,您,您打开瞧瞧。”
俩人走了“不,这不合适啊!”
再瞧人家走了。
打开点心盒儿一瞧,就这二百块现大洋。
拿纸卷好了。
“哎呦!这么些钱呐!这可不行!我得给人送回去!”
拎着盒子再出来车都没影儿了。
再问,不知道,谁家的,不知道。
得了,先搁着吧。
对机会再说吧。
把这二百块现大洋就搁的箱子底下了。
今儿个李鸣斋回来没问清楚,就翻饬了。
他走了,大奶奶还委屈呢,
“这缺德的你说说啊,
我这给人扎一针挣你说了二百块钱,你怀疑我,
走走走,活该,啊。”
心说,抬杠拌嘴三五天你就得回来吧,
好,一个多月没露面儿。
眼瞅着八月十五了,
大奶奶慌了,“嘶这可不行,啊,
往常也有矫情的时候,
这回闹的时间太长了,我得去!”
来到饭馆儿这儿一问
“我是…啊找李鸣斋,那是我们当家的。”
先生说
“他走了呀,
他那回…六月份了吧这得有啊,说回趟家,
完事儿就回来跟掌柜的说…要结账,说不干了。
掌柜的直央给他呀,啊
干这么些年了老东老伙的,有什么别扭事儿您说,别不干呐。
他说他太原有一舅舅,开大饭馆儿的。
上那儿发财去。
好朋友不挡财路,我们没话说。
帐结清楚了,他走了奔太原了。”
“哎呦,是啊…哦那谢谢您吧。”
转身回来了。
自个儿心里别扭,
“唉!李鸣斋啊李鸣斋,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做事儿这样儿啊!啊?!
就因为一赌气你走啦?!
你撇下我一个人这日子怎么过啊这个。
太原,我找你去!”
又一琢磨这挺难,
妇道人家出门儿不方便呐,啊,
怎么办呢?
想了想有主意了,
站的门口一瞧由打这边儿来一剃头的。
挑一挑子,手里拿着唤头,
唤头就是跟大铁镊子似的,啊拿着这个,
拿着这个小铁棍儿,打这儿往外一弄,得儿棱得儿棱……
现在很少啦过去这个很多。
“诶。剃头师傅。这来这来”
哦~好 来了来了
叫过来了,挺高兴。
“您上屋里来吧。”
“哎,好!大奶奶上屋儿剃去!”
一说上屋里剃去,心里高兴,
怎么呢,瞧这穿着打扮这岁数,这妇道人家,
估计是让我给孩子剃胎头。
小孩儿剃胎头有规矩,
剃一个头给俩头的钱,
今儿发财了,很高兴。
挑挑儿进来了。来到屋里边儿,
“行啦大奶奶,把小少爷抱出来吧。”
“没有。没有。”
“哦不是你们家孩子啊?给,给谁剃啊?”
“给我。”
“给你剃?我木(没)淆(学)过啊!我都是给老爷们儿剃啊!”
“你给我剃。”
“不是我这…我没淆(学)过啊我啊!”
“我告儿你,你给我剃好了,我给你钱,给你一块现大洋,知道么。
你要不剃的话我现在就喊,就说你强入民宅,强行无理…”
“哎呀,那剃吧那就,啊,
那咋儿剃啊?剃个啥呀?”
“我来一背头吧。”
“啊,好。”
这儿开始给弄,弄的都挺好的,
照镜子一瞧,还挺像男的。
给了钱之后,攥着一块现大洋,这剃头的跟疯了似的,
仍儿……往外就跑,
三分钟又回来了,剃头挑子落这儿了啊。
冲镜子左看右看呐自己这耳朵眼儿不像,
怎么呢,过去这女人有耳朵眼儿,
而且呢她这个嗯耳朵眼儿挺大,
不像现在你说打一耳钉啊,
啊有两天它张上了,那不成,眼儿挺大。
这怎么办呢,把蜡烛点起来了,啊
拿这蜡油啊揉这耳朵眼儿。
揉差不多呢,把眼儿堵上了。
拿粉呢又扑上点儿。
哎你不细看你瞧不出来。
拿了几件儿衣服有自己的有丈夫的装的包袱里,
把这二百快钱带的身上,
托付了一下自己的街坊,
“你们给看点儿门,我出去一趟,
如果我们当家的要是回来了告诉他别走跟家等着我。”
大奶奶,上火车站,奔太原。
那会儿正是兵荒马乱军阀混战的时候啊,
铁路上也不太平。
北京到太原,就这么点儿路程停停走走,
走了有这么将近啊这么二十来天,才到太原。
倒是以前听说过,啊,
有个舅舅,在这儿开大饭店的,
找吧,找来找去找到了。
到这儿一问呐,说“这个…您来晚啦,
早先确实有这么一饭店。
他那舅舅啊,已经死了。
现在这买卖家儿,倒给我们了。”
“不是,这个…俩月前来没来一个叫李鸣斋的?是他外甥啊。”
“哦您说这有这么一人。哈,
天儿还热着呢,来了这么一位。
听说舅舅死了,转身他也走了。
去哪儿我们不知道。”
完了……
大奶奶一听这坏了,
这上哪儿找去,坐车回去吧。啊,
赶紧回北京。
车也不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这天,实在受不了了跟车上下来了。
说这是哪儿,一问这地儿啊,长辛店儿。
哎,这离着北京不远了。
心说,我想想办法吧。
这会儿天就已经凉下来了。
树叶儿也都掉了。
刮着风。
把身上衣服啊,都系紧了,还挺饿。
大奶奶远远儿一瞧啊,那有一小店儿。
嗯,门口呢挂着一个小笊篱。
啊这是嗯店的幌子。
来到这儿一瞧呢,就一老太太。
说“您这儿有吃的么?”“没有。哈,
这个我们这个就一个人儿,
儿子呢儿媳妇儿都不在,我自己也没心思弄。
嗯就是您要住啊,还行。
吃饭就没有。”
大奶奶说
“要这样儿的话…嗯您为什么不填上点儿吃食呢?”
“嗨谁能弄啊?”
“我行啊。”
“哦你你能帮助我?”
“啊哈,我身上也带着点儿钱。
嗯现在也成一个人儿了,也不愿意回去了。
您要不嫌弃呢,我认您当干妈。
我留在这儿呢,咱娘俩儿 一块儿弄这小店儿,
前面吃饭,后边儿住宿。您瞧怎么样啊?”
老太太说“那敢情好,啊哈,
我就吃碗安乐茶饭,
前面我都不管了你看着弄吧!”
老太太住的后边儿去了。
前边儿呢雇几个人给刷一刷擦一擦,
填上点儿碗筷,砌个锅,啊都弄好了。
招了一伙计,啊叫侯德庆,挺老实,山东人。
也会蒸包子,也会抻面,嗯眼边儿前儿的菜也能炒挺合适。
“你愿意么?”
“是,我愿意,
我这回去也目(没)事儿干,我就跟这儿吧。”
挺好。
头天开业早上起来,蒸了两屉包子,
弄了点儿菜都都切完了跟这儿,
下开雪了。
哎呀,漫天大雪啊。
天与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呐。
没人来吃饭,没人来住宿。
大奶奶呢,坐的柜台里边儿直冲盹儿。
这伙计侯德庆呢,跟这儿待着抱着肩膀儿,冲外边儿看。
“哎呀,目(没)有来吃饭地(的),啊,
再目(没)人来我就吃了。啊,
这个包子我自己活的馅儿,啊
我知道我这个手艺啊,
我自己来一个吃吧。”
刚要伸手,由打远处,噔噔噔噔噔,
来了一个人伸手就推门。
谁呀,李鸣斋。
没有这么巧的,对,无巧不成书。
李鸣斋现如今混的挺落魄。
找自己这舅舅死了,
上别的饭馆儿吧人家不用人。
身上没多少钱,啊
这俩月过去之后呢,
衣衫褴褛,头发都挺长,
一脸的滋泥儿。
而且这几天三天没吃饭了,瞧谁都像烙饼。啊,
远远儿的瞧见这儿有一小饭店,心说就是它了,
又一琢磨我是干勤行儿的呀,
我知道没有钱人家不卖饭呐。
跟街边儿上抓了一把石头子儿,
揣的怀里边儿,鼓鼓囊囊。
谁瞧见都像是铜子儿。啊,挺高兴。
来到这儿一推门进来了。
“有饭吃么?”
“啊,有!哈刚蒸得了包子!啊快坐快坐!”
让的这儿,“嗯~~您了吃熟(什)么呀?”
“六屉包子,四锅面条儿,啊,
五盆汤,来,来一百个馒头啊。”
“哎呀,您了是吃饭啊你是自杀啊?
死的方法儿多了啊,
你干熟(什)么遭禁粮食啊?啊。”
“我我我饿…”
“我看出你恶(饿)哈,我瞧着你就不善我告儿你吧嗯。”
拿了两盘儿包子给煮了碗面,又来了碗高汤。坐的这儿,好,李鸣斋可看见饭了。
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
把里边儿套间儿打开了,小仓库的钥匙拧开,
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
就跟倒土箱子里似的,七扯咔嚓七扯咔嚓……
全吃了。啊,吃饱了往这儿一坐,一抹嘴儿,
“伙计。”
“霍,大爷,吃饱咧?结账是不?”
“你算算,多少钱呐?”
“哈这目(没)多少钱哈,啊一共这是~~一块二毛钱,哈,一块二毛钱。”
“嗯。没钱。”
“呀?啊这个了了了不起啊你啊,
你吃的比谁都多,你这胆子比谁都大,
目(没)钱你就敢吃饭呐啊!
阴天下雨不知道,
兜儿里有钱目(没)钱不知道么!啊,
你骗人啊。
你那个怀里边儿鼓鼓囊囊地(的),啊,
你别舍不地(的)蒙吃蒙喝不行啊。”
“啊,你要这个?”
掏出来,哗啦……侯德庆过去还看呢,
“哦,看来是真目(没)钱,啊。
这个石子儿像是门口儿马路上的那个哈。
你目(没)钱呐?”
“没钱。我跟您这么说,我是异乡之人,
落魄至此没有别的,跟你们掌柜的说,啊哈,嗯可怜可怜我。
我以后有了钱了再还了也行,
或者给我记上账也行。”
“记账?俺们这儿也目(没)有账本儿啊。
你等着吧,我几(给)掌柜的说说吧,啊。”
转身找这大奶奶。
他可不知道大奶奶是女的,一直拿他当掌柜的。
大奶奶跟这儿坐着呢,
“这个,掌柜的…”
“什么事儿啊?”
“来吃饭滴(的)了”
“你不给他端了么。”
“他吃完了。”
“算账啊。”
“他目(没)钱啊。
他吃了好些个东西啊。
他吃完他目(没)钱。”
“那怎么办呢?”
“让让让我问您怎么办涅。你说怎么办涅?”
“哦,你问他任打认罚吧。”
“好,好主意,我问他去。”
回来了。
“哎,认打认罚呀?”
“认打怎么说呀?”
“…等着……掌柜的,认打怎么说呀?”
“认打,衣裳扒光了,扔的院儿里,浑身上下泼上凉水,把他冻上。”
“哎,这主意好嗯。”
回来了
“扒光了,扔院儿里,泼上水都冻成冰棍子。”
“认打。认罚呢?”
“你等着啊……掌柜的,认罚怎么办涅?”
“认罚呀,认罚就留的咱们这儿当伙计,
一个月开八块钱,先给他四块,马上洗澡换衣裳。”
“嗯?啊这是罚他呀?”
“行,去说去。”
“哎!”
转身回来了
“掌柜的说啦,
认罚的话呀留下当伙计,
给八块钱,先支四块,洗澡,换衣裳,剃头。你愿意不?”
“啊?我认罚…”
“我奏(就)知道你得认罚呀!
你准得认罚呀!
我一个月才能挣三块啊我!
你这八块钱支四块啊你这,
这哪儿说理去你这事儿闹的!”
怎么回事儿啊,瞧出来是李鸣斋了。
两口子过了好几十年了能不知道么。
往那一坐一说话,大奶奶一瞧,
“哎!好!好缺德挨刀的啊!
你是出息了啊,离开我以为你了不起啊,
感情你加入丐帮了啊!
哼~这捯饬的很讲究啊哈。”
行啊等着吧。
一会儿瞧他吃,啊吃完了没钱,
这儿成心的,这一说认罚,挺高兴。
好,带他洗澡去吧。
洗澡,换衣服,剃头,这都不提。
都弄完了,侯德庆又过来了,
“掌柜的,都捯饬完了你看比我还精神呐啊,
你看看啊,捯饬完啦。”
“哦,你跟他说啊,
对他来说还有一个活儿必须要干,
要不然咱们这儿不要他。”
“哈,对对,你看这差不多这个哈。
我就说是不能饶了他么哈。
嗯让他干熟(什)么呀?”
“你告儿他,掌柜的我有一毛病,
晚上睡觉的时候,得泡脚,他得给我洗脚。
知道么,洗够两个小时了,给我搓脚搓的我困了为止。
打这儿起连干三年,问他愿意么。”
“你这就对了你看。
我说不能饶他么……
哎,过来问你点儿事儿,你以前干过足疗的么?啊?”
“啊哈,没有。我就干过勤行儿。”
“是,这个也得勤齐知道么,不勤齐不行,啊,
俺们掌柜的说啦,
晚上睡觉弄盆水给他洗脚,洗完给搓脚,
搓完了搓仨小时他睡着啦,你算了事儿了,啊,
连干三年,要不然现在,扒光了,扔院儿里,泼上水啊。啊,
我我我我可作兴这行子咧知道么。”
“我,我我我愿意。”
不愿意不行啊,吃人家嘴短是吧,现在还钱没有,
“我我我愿意。”啊,
这儿回去一说,“嗯他愿意咧。”
“行,今天晚上开始,我看他也困了,”
这会儿已经下午五点来钟,
“你把他送的我那屋去,啊在外头把锁锁上。”
“好咧。”
领着李鸣斋来到大奶奶睡觉这屋,
人呐,有日子没跟床上睡觉了,
一瞧床一瞧见被乎这亲呐!一脑袋扎上睡着了。
侯德庆出来, 把锁锁上,转身忙活自己的去。
这一天都忙活过去到晚上八点钟。
挂上板儿,门都关好了,准备啊休息了。
大奶奶把自己的这个贴身的衣服都准备完了,
告诉侯德庆“啊那个,放狗你惊醒着点儿,我要睡觉了。
”来到这儿,拧开钥匙,推门儿就进去了。
侯德庆后边儿跟着呢,
怎么呢,他想瞧一新鲜。
心说“这个小子可够他受的啊,
给人洗脚洗俩小时,搓仨小时,
唉俺滴(的)娘啊可了不地了,我打今儿起我得对她好,
嗯,我得对他好,
回他哪天他跑了这个活儿落的我这儿可受不了。”啊,
掌柜的进门儿,把门关上他瞧不见,
他转的窗户这儿来,
拿这个指甲呀窗户上捅一眼儿,
木匠调线儿,一眼儿睁一眼儿闭往里瞧。
黑咕隆咚瞧不见。
大奶奶往屋一走,听见床上打呼噜声音,
哎!李明斋!”李鸣斋蹭楞起来了,睡得迷迷糊糊
“哦掌柜的掌柜的,我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嗯,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叫李李李鸣斋。”
大奶奶转身,坐的炕沿儿上,
李鸣斋下地这儿站着,迷迷糊糊的。
“叫李鸣斋呀。哪儿的人呐?”
“嗯,我北京人。”
“住哪儿啊?”
“住天桥儿。”
“哦,因为什么跑到外边儿来啦?”
“嗨,我那个媳妇儿啊他偷野汉子…”
“呸!你瞧见了么?”
“是我这么琢磨着来着。”
“哦,现如今呢?”
“现如今我这不落魄了么,没有办法。”
“嗯,我问你,我说那要求你都同意么?”
“是,我这这一会儿我给您洗脚,我给您搓脚。
我一定好好的工作啊哈。这个我保证搓的让您满意。嗯”
“,我问你,你现在想不想回家呀?”
“我想,我其实说良心话我自己这这这段时间我也琢磨来着,
嗯保不齐是我自己琢磨错了,
未必我媳妇儿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嗨,可是话说回来了,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回去了,
说别的都晚了,我也我也就这样儿了,
得了掌柜的,什么话甭说了,我给您洗脚吧。”
“等会儿。”
大奶奶打开随身的包袱,
把自己外边儿的这身儿男人的衣服脱下来,
贴身穿着兜兜,脑袋上把帽子一摘,头发也长了,头发披散下来,
一回身,把这蜡点着了,蜡一亮屋里边儿一亮,窗户外边儿侯德庆吓一跳,
“呀,掌柜的是个妖精!
她是个妖精。
明明是个男滴(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变娘们了?
我得看看她一会儿吃人不吃人。
他要是吃人,我扭头就跑我告你吧哈。”
跟这儿看着。
屋里边儿李鸣斋一直低着头,
这会儿呢蜡烛亮了也不好意思抬头,怎么呢,
那么大老爷们给人家搓脚自己心里难受。
肚子里边儿有只手抓自己不是滋味一直低着头儿。
大奶奶拿手一指他,
“嗨!你抬头瞧瞧我是谁呀。”
“掌柜的…啊!哎呦媳妇儿,是你呀!?”
“好小子,男子汉大丈夫你好大的能耐呀,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呀?”
哎呦我这,我我我不是说了么我后悔了,
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我不敢了。”
“嗯,既然这儿样儿说我就饶了你了。
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上床睡觉吧。”
刚说到这儿外边儿侯德庆喊上了,
“掌柜的,什么事儿有个先来后到,先济着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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